求嫁文
白雪覆滿大地。
花楹朝著手掌心輕呼兩口暖氣,隨行的火燈兔神色害羞地遞來取暖的火燈時她眨了眨眼,笑著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。
穩穩盤坐在她肩上的小小飛翼正倚靠著沒有形體的思念體,時不時地抖動著蓬鬆的羽毛,往她的毛皮大衣靠攏一些。
「軟軟很冷嗎?要不要進來?」
問句的尾音才方落,火燈兔的指尖便凝聚起了火焰。
像是要為他們驅走風寒似地,離了火燈兔指尖的火焰開始在她們的身側盤旋,明明滅滅的火光倒映在雪地上,看上去有些夢幻的不現實。
在雪地中前行的燈火--讓她稍稍想起了,民話中魔物們的送嫁行列。
『就像你小時候老愛吵著聽的故事呢。』
同樣懸浮在她肩上的迷你麗人用帶笑的聲音說。
火燈兔的視線很明顯地、朝她的肩膀看了過去,目光中帶了些許好奇。
「是啊、稍微有些懷念呢。等回去再說給軟軟跟兔兔聽吧~」
以往總像是自言自語(事實上,就旁人的目光來說也確實是自言自語)的交談,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似乎真的存在的事情。
除了自己以外,從來沒有人見過、從來沒有人能聽見聲音的太祖奶奶,卻能被出自魔物之國的兩個孩子認知。
--稍稍、讓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。或許還帶著一點點的欣喜與得意。
像這樣,透過平凡無奇的小動作與互動,終於能確認了。自己所體驗的事情確確實實是存在的。
所相信的事物,確實是悄悄地存在在這裡。
從「就算只有自己看的見也不要緊」,到「就算只有我們看的見也不要緊」,感受到的情緒竟然能差這麼多。
人啊果然是群聚的生物呢。
「--啊、不過這裡氣溫還是低了些,得快點找到目標才可以呢~兔兔一直維持火焰也很辛苦吧?」
從拍拍臉頰,她加快步伐。朝著掌心小小的靈符始終指引的方向走去。
--雲間霧靄與覆滿白雪的樹葉彷彿融為一體,純白的參天高大古木。
抵達樹下的時候,她看見了此行的目標。
倚著大樹休憩的雪白魔獸微微仰起頭,遮在長毛之下的血紅雙眸似乎朝著她望了一眼,又隨即低垂了下去。
「午安。」
她朝前踏了一步,肩上傳來輕輕的笑聲。
『看起來是隻不愛動的嵐足呢,真懷念啊......以前也養過一隻,只是、是個跟我一樣的烈性子。』
「奶奶說得以前都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。」她低聲說,眼角的餘光卻悄悄地觀察著嵐足。
『時代是久了些......但用他的毛皮織成的衣服可還收在廟裏喔。是珍貴的骨董呢。』
「那可千萬不能讓爸爸知道,不然鐵定會被拿出來展覽的。」
--果然,那雙比火燈兔的火焰還要更為熾紅的雙眼,有一瞬間望向了她的肩膀上。
真糟糕啊~本來是想著合則來不合則去,有緣的話再帶回家的......
這不是讓她根本沒辦法放棄了嗎。萬一其實魔物之國每個孩子都看的見,自己總有一天、絕對、會變成魔寵蒐集狂的!
就在她稍微陷入沉思的時候,嵐足無聲(但也迅速)地將身體挪向了大樹的另一側。
轉眼間粗大的樹幹幾乎遮去了他的全身,只有覆著長毛的頭探了出來。與退縮的態勢相反地,嵐足長長的耳朵微微豎起,像是正悄悄地聆聽他們對話一般,看起來有些--可愛。
花楹忍不住遮住就要笑出聲的嘴,肩膀上的奶奶卻已經先噗哧笑了出來。
而似乎實在冷得受不了的軟軟拍動了兩下翅膀,直接飛了過去鑽進對方的長毛中,取暖取得相當理直氣壯。
「這個孩子似乎很喜歡你呢。嗯~其實我也、稍微有些同感。」「我跟奶奶呢,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......只是故事有點長,數量有點多--」
她再次邁開腳步,靴子在雪地中踏出一個個的足跡。最後她在嵐足的眼前站定,吸了一口氣對他伸出手。
「如果你願意的話,我可以用一生的時間說給你聽。你有一生的時間聽我說嗎?」
雪白的毛髮下,嵐足火紅的雙眼倒映著她微笑的臉龐。
『……沒有……』
回應她的聲音聽來像是男聲,她眨了眨眼,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那是魔物的語言。
『……三分之一……睡覺……』
『……三分之一……打盹……』
『……六分之一……發呆……』
『剩下六分之一、跟進食一起……可以就、往哪走?』
她眨了眨眼,肩膀上的奶奶止不住的笑聲刺激著聽覺,害她也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「只肯給我六分之一啊~嗯、也沒有關係。就這樣吧!請多指教囉。」
--就算只有我們看的見、也不要緊。
雖然是這麼想的。
但果然還是會希望,那個「我們」能夠增加呢。
搞不好自己也是個怕寂寞的人也說不定呢。
後來,每當她跟魔物們靠著嵐足窩成一團時,總會這麼想。